近期,新修订的《增值税法》中有一个细微却极具象征意义的变化,悄然引发了广泛讨论:2026年1月1日起,避孕药品和用品,将不再享受免征增值税政策。
对大多数人而言,这像是一条不起眼的财政信息,但对熟悉中国人口政策的人来说,它背后藏着一次方向性的巨变。
那便是,一个延续了半个世纪的“免费 + 低税”时代,宣告终结。


在中国,避孕药具从来不是一个普通商品。
20世纪七80年代,计划经济时代的单位发放,不需要花钱。
进入市场化后,政府仍承担了部分免费供应的职责,同时保持了增值税免征,这意味着它在人口政策中被赋予了“工具属性”。
1950—20世纪80年代人口增长带来巨大的资源压力,国家从60年代中期开始加强计划生育,1973年国务院决定,对14种避孕药具实行免费供应,到1994年,宣布避孕药具免增值税,这一政策层面对避孕的支持一直持续到今天。
也就是说,中国从人口压力、资源有限的时代,一路延续到“鼓励少生”“控制生育”的框架,持续了足足半个世纪。
如今,免税取消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国家在人口政策上实现了彻底转向。
过去担心人口太多,如今担心人口太少。生育率连年下行,总人口连续负增长,年轻人生育意愿不断下降。
理论上,AI、人形机器人、自动化技术可以在未来弥补劳动力缺口,但国家并不希望在人口上经历“急转弯式下坠”。
人口是经济的基础,人口通缩不只是老龄化,它会带来消费萎缩、产业收缩、养老金缺口扩大、社会预期变弱等一系列连锁反应。
相比这些系统性风险,避孕药具每年500亿左右的市场规模、取消免税所带来的增量税收,根本算不上什么。
政策的目的不是“多收税”,而是“告诉全国:鼓励生育的时代要真正开始了”。
与此同时,配套政策已经在系统性落地。
从育儿补贴,到推动幼儿园免费教育;从生育假制度,到“探索延长义务教育年限”,未来高中、幼儿园都有可能纳入义务教育;甚至有人提议缩短中小学学制,让女性更早毕业,提升生育窗口期。
总的来说,从“鼓励少生”到“鼓励生育”,中国用了几十年时间;但从“鼓励生育”到“必须生育”,可能只需要几年。
此外,财政部部长近日在《人民日报》刊文,提出要“规范税收优惠和财政补贴”,这件事的影响同样被严重低估。
过去十多年,地方政府尤其是三四五线城市,在招商引资时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税收优惠、土地优惠和财政补贴。
一旦这些工具收紧,资源将更依赖市场机制配置,大城市凭借产业链、人才和消费优势,会更强,小城市可能会更难。
这不是添堵,而是规则的回归:以后拼的不是谁优惠更多,而是谁更有竞争力。
与此同时,税收征管将更趋规范化、标准化。
“富人多交税、避税空间变小”将成为长期趋势。
在强监管体系下,地方增收只能靠税基扩大、靠规范征管,而不是靠补贴、靠价格战、靠恶性竞争。
内卷式竞赛会逐渐被抑制,经济长期健康增长的确定性反而会升高。
一个时代正在明确结束:
依赖人口红利的时代结束了。
依赖优惠政策招商的时代结束了。
依赖低税、低价、补贴的时代结束了。
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开启:
人口要稳住,生育要鼓励,年轻家庭要支持;
资源要流向高效率城市,税收要回到规范轨道;
市场要发挥真作用,而不是靠短期竞争来卷死彼此。
取消避孕用品免税,只是一个信号,但信号背后的逻辑比政策本身重要得多。
它告诉我们:人口格局、产业格局、财政格局、城市格局正在重塑,中国真正进入了新周期的起点。

未来十年,中国所有的社会政策、财政政策、城市发展路径,都将围绕“人口”和“效率”重新展开,而这也将决定下一轮中国经济的基本方向。
如果说过去五十年是控制人口的时代,那么接下来的五十年,将是争夺人口的时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