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相忘于江湖

“秀才遇见兵，有理说不清”，作家魏巍年轻时就碰到过这种事。

在抗美援朝战场，31岁的魏巍以一篇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名扬天下，后来和杨朔、秦牧、刘自羽并称“中国散文四大家”，妥妥的文坛大腕。但抗战时期他还很年轻，出现了有理说不清的情况。

魏巍，1920年出生于河南郑州，读中学时就主编过报纸《芦笛》和《铁笛》，17岁从乡村师范学校毕业后，只身一人跑到山西赵城参加了八路军。后来被编入总部随营学校，又进入抗大3期。

1938年底，18岁的魏巍从抗大毕业，被分配到晋察冀一分区。

延安抗大

到一分区不久，魏巍就发现了一个情况：作训科长李青川有“投敌”嫌疑。

其实不光是18岁的魏巍，这也是一分区很多人的第一印象，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，主要还是因为和李青川一起投奔八路军的2团团长王天存不辞而别，脱离革命后跑到老家雁北又拉起了队伍。另外就是李青川从一分区军需处长，调整为作训科科长。

明眼人一看便知，军需处处长可是一分区最肥的职位，而作训科科长不但比处长的级别低，干的又是苦活累活。在很多人眼里，如果不是犯错误，怎么会降职呢？

的确，李青川的身上有很多疑点，比如：他并不是“根正苗红”的老红军、老八路，也不是投奔革命的学生军，而是出身晋绥军的下级军官，后来又占山为王当了“土匪”；一起投奔八路军的“结义三兄弟”，老二段如山违反纪律被枪决，老大王天存重回雁北自立门户。

段如山被杀、王天存不辞而别，表现最难过的就是兄弟李青川。这也难怪很多指战员对他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猜测，但是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非常信赖李青川：此人就是有些仗义而已。

魏巍等人觉得这样的处理不让人满意，真是“秀才遇到兵，有理说不清”。

连环画《王天存》

李青川，1912年出生于山西和顺。此人小时候家中贫困，只读过几年教会学校，后来参加了阎锡山的晋绥军，从普通士兵升任下级军官，后来还上过几年军校，毕业后分配到李服膺61军当排长。

1937年底，晋绥军在太原会战中一败涂地，对八路军“铁公鸡一毛不拔”的阎锡山，就拿61军军长李服膺当了替罪羊“杀一儆百”。而李青川在战斗中与大部队失散，加入了王天存的队伍。

王天存，雁北当地人，以前是阎锡山晋绥军的一个骑兵连长。日本人侵入山西后，趁着兵荒马乱自己拉起了一支队伍，在天镇、阳高等地杀死日军400余人，给日军制造了不少麻烦。转战到山西广灵后，段如山、李青川慕名来投，组成了“察南抗日别动队”。

这支绿林队伍以火烧岭阳眷村为根据地，很快发展到300余人200多支枪100多匹马，王天存自任司令，段如山任参谋长，李青川任副官。但这支队伍没有摆脱草寇本质，被百姓称为“黑马队”。

1944年，魏巍、邢程光、刘锋在易县小兰村

时间一长，魏巍就发现杨成武为什么信赖李青川，因为此人有过大功。

1937年底，王天存的“别动队”在日军和伪蒙疆军队的联合夹击下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。这时候，刚刚成立的晋察冀一分区杨成武的八路军却连战连捷，在蔚县、易县等地“撒豆成兵”遍地开花。

王天存派副官李青川接洽杨成武寻求“入伙”。李青川考察了八路军后觉得靠谱，和杨成武交谈后也是一见如故当即加入八路军，回头找到晋军的一些军用仓库，解了一分区万余人燃眉之急。

李青川回去后又推动王天存、段如山加入了八路军，而杨成武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，把2团团长、老红军干部黄寿发降为副团长，空出团长位置给了王天存，还让段如山任参谋长。

而对李青川，杨成武直接委任为一分区的军需处长。但是时间一长，王天存、段如山的土匪作风就暴露出来，段如山因违反纪律被枪决，王天存也不辞而别回到雁北自立门户，拉起千余人的队伍。

但是王天存不但袭击日伪军，还袭扰八路军和游击队，被八路军359旅和雁北支队击溃。

王天存率残部500余人投奔应县乔日成，结果遭到埋伏被勒死。土匪“狗咬狗”大快人心，一分区指战员欢喜雀跃，只有李青川悲痛落泪，所以被质疑有“投敌”嫌疑，好在杨成武用人不疑。

晋察冀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

1940年9月中旬，杨成武召开了“涞灵战役”最后一次作战会议。

根据战前侦察，涞源县有日伪军200余人，东团堡170余人，三甲村150余人，一分区老1团、新3团和三分区2团都有2000余人，这三场攻坚战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稳操胜券。

团长、政委们陆续散去以后，杨成武一扭头看到秘书陈子端正在看内部简报《工作通讯》，就顺手拿过来瞄了几眼。可是这一看不要紧，吓得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毛汗。

原来，上面有一篇文章把“涞灵战役”的作战意图暴露出来。

杨成武一脚踹开政治部的门，把工作通讯往桌子上重重一拍：“这是哪个王八蛋写的东西？”

满屋子的人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，政治部主任罗元发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：“司令员，发生了什么事啊，生这么大的气？”杨成武一指报纸，罗元发看到上面的文字，马上就明白了。

宣传科长史进前也把责任往身上揽，杨成武吩咐马上把发出去的工作通讯追回来

。

史进前马上安排全员出动，这份内刊只面向连级以上干部，每一期不过200来份，很快就被全部回收了。

开国空军中将罗元发

杨成武回到司令部，马上交代作训科长李青川：对一分区现有的“保密条例”全部加以补充完善，并特别嘱咐今后大战之前，严禁宣传部门胡乱打听作战部署，只允许战后采访报道。

很快，李青川就查清了“泄密”的是20岁的宣传干事魏巍，从抗大毕业来晋察冀一分区2年多了，由于宣传科大多数人文化程度不高，魏巍“能者多劳”但是年轻和文人气质重，不慎“泄密”。

李青川还通过多方面的调查，确认魏巍的确是无心之举。魏巍被批评教育以后，没有受到影响。年轻的魏巍从这件事受益匪浅，也认识到在八路军的大家庭里，秀才遇到兵有理能说清。

1943年初，遭到日军残酷大扫荡的晋察冀一分区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阶段。

在日军的高压下，作战科科长李青川的得力参谋、也担任过副营长的参谋李铁石叛变投敌。消息传到一分区政治部，魏巍一听经历很像李青川，就在百感交集之下写进了日记里。

后来形势好转，李青川回到了一分区司令部，魏巍才知道张冠李戴了。

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战友，才知道革命不易，且行且珍惜。抗战胜利以后，李青川一直担任各类军校的校长长达20多年，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。1992年11月26日，因病逝世，享年81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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